警局的人在第一時間封鎖了現場,如蘭德爾所想的那樣，漢尼拔人贓並獲，被直接押送上了警車。

夜裏下的暴雨越來越大,冷風從破窗外刮進來，瑪瑞安在隨行的醫護人員給她用上了葡萄糖後再度清醒過來。

她這兩天被折磨得有些憔悴,眼睛紅腫著，嘴巴因為一直粘著膠帶而破了些皮。

瑪瑞安搖著頭,抗拒周圍的一切陌生人向她靠近，嘴巴裏卻不停地低聲道著歉,也不知道是在對什麽人說。

“瑪瑞安。”蘭德爾走過去輕輕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擔憂地看著她。

“我……蘭、蘭德爾……”或許是唯一熟悉的面孔讓瑪瑞安稍微感受到了一點心安,她的雙唇顫動著，眼淚從眼眶中擠了出來。

蘭德爾上前抱住了她,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安慰道：“放松、你現在已經安全了,別害怕。”

他伸手接過了後勤隊遞過來的毛毯,給瑪瑞安披上,一邊緩緩地將平靜柔和的情緒傳遞給女性。

感覺到瑪瑞安的情緒正逐步趨於穩定,他分出註意力觀察周圍。

因為需要取證，所以警局的人已經把現場封鎖住了，他的視線轉了一圈，都沒看到夜翼的身影，好像那家夥在警笛聲遠遠響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蘭德爾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垂下頭,心想：他還沒給我答覆呢。

他從小到大，在桃花運這方面從來沒有擔心過，沒有小姑娘小男孩是會不喜歡漂亮的人的,但像那樣直白地對另一個人說出這種話還是第一次。

一轉過頭告白對象就不翼而飛的狀況也是第一次遇上。

等到現場清理得差不多了，蘭德爾坐上警車跟著回去做筆錄，還沒到十一點，所以他給露拉打了個電話報平安，讓小姑娘別憂心忡忡地等著時間，做完筆錄之後他就回家。

氣還沒消的小姑娘只在聽筒裏給他留下了個簡短的冷哼。

大約是快要入夏了，暴雨下得轟轟烈烈，坐在車裏只能聽見激烈的雨點砸在車體上和輪胎開過瀝青路時積水濺開的聲音。

蘭德爾坐在後座，邊上坐著的就是瑪瑞安。她現在精神衰弱，只願意和現場唯一能讓她有點安全感的蘭德爾說話，但由於受到了點刺激，蘭德爾只能從對方混淆顛倒的片段中拼湊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瑪瑞安是個喜歡參加Party的女大學生，這沒什麽奇怪的，現在的大部分學生都這樣，蘭德爾每次去一趟學校至少會被三個人邀請晚上去唱K喝酒參加Party。

上周三那天她們很早就開始喝酒，下午的時候有些女孩借著酒膽去邀請漢尼拔醫生一起參加晚上的活動，被年長者拒絕了之後有些人不依不饒，幾個男同學在學校發酒瘋，當天晚上其中就有個男生失蹤了——就是蘭德爾驗的那具屍體。

因為失蹤得過於蹊蹺，瑪瑞安猜這中間可能有些問題，於是去詢問了心中最有嫌疑的漢尼拔醫生，結果被對方邀請到家裏吃晚餐，在那之後她就失去了意識，等到瑪瑞安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關在了一間陌生的小房間裏，那並不是漢尼拔家中，而是他家附近的小車庫，瑪瑞安和失蹤的那個男同學被關在一起。她親眼看著漢尼拔一點點解剖開對方的身體，並將其中的器官取了出來。

再後來瑪瑞安被嚇得昏了過去，等到晚上才清醒過來。

蘭德爾記得那天，正好是他帶著露拉向漢尼拔咨詢問題的那天。怪不得當時他還沒敲門，漢尼拔就把門打開了，他應該是想去車庫裏看看瑪瑞安的情況，但沒想到蘭德爾會提前過來，所以就只好順水推舟地邀請人先進去了，餐桌上那個空盤應該也是給瑪瑞安準備的，只是瑪瑞安昏了過去沒有嘗到過漢尼拔給她做的午餐——那就是瑪瑞安看到的被取出來的器官，核對一下時間就能發現那名男生的死亡時間與瑪瑞安口述的幾乎差不了多少。BCPD在晚上雖然依然燈火通明，但今天迪克沒有在加班，蘭德爾進門的時候倒是見到了塞勒涅被急匆匆地喊去審訊漢尼拔，看起來不是很需要派他再去做些什麽。

於是蘭德爾百無聊賴地捧著一杯熱茶做筆錄。

他平時懶散慣了，交上去的報告都是在能理清思路的基礎上用最簡單的概括寫的，現在又著急想快些回家，時不時就要擡頭看一眼墻上的時鐘。

“我說完了，能走了嗎？”蘭德爾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提了一嘴夜翼幫過忙，很快就離開了。

記筆錄的警員有些崩潰，“為什麽還會出現夜翼？他在現場又做了些什麽？”

布魯德海文的警局似乎還是很提防這些義警，把他們當做是和犯罪分子差不多的人。

“幫忙開鎖，呃，破壞信號幹擾器？總之他只是路過，沒幹什麽啦，制服漢尼拔什麽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那您為什麽又會在漢尼拔·萊克特的家中？”

“漢尼拔醫生是我的專業課老師，我去向他咨詢一些問題。”蘭德爾解釋道。

“可以請問一下具體是什麽嗎？”警員小心翼翼地問，生怕蘭德爾一個不開心給他甩臉色——這位在警局裏大名鼎鼎的帥哥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家夥。平時雖然總是嘻嘻哈哈，一副‘我打完卡了，工資愛給多少給多少’的瀟灑模樣，但脾氣差的時候是連他們局長都不想去觸的黴頭。

“呃、嗯……”

蘭德爾摸摸下巴，覺得那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話，“感情方面？想了解一下愛情的真諦？你年紀也不小了，這方面總不用我挑明了說吧。”

“……”那個食人魔難道是什麽星座愛情運勢測算儀器嗎？

小警員在蘭德爾掃過來的藍眼睛中擦了擦冷汗，一臉灰敗地將人送出了房間。

蘭德爾在暴雨中回到家裏，出租車司機估計也想快點回去，蘭德爾才撐個傘就被車輪胎轉方向揚起的積水濺了一褲腿。小變種人感受著牛仔褲緊巴巴地貼在小腿上的詭異觸感，一邊感慨地想自己最近花在出租上的錢越來越多了，不知道警局能不能申請津貼給他回點血。

單身帶娃打工人也不容易嘛，尤其是在妹妹還鬧著變扭，男朋友也不知道有沒有著落的情況下。

蘭德爾回家時，露拉悄悄拉開自己房間的臥室門看了他一眼，發現蘭德爾什麽事也沒有之後又把門給關上了。蘭德爾在清脆的門鎖聲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在玄關前脫鞋脫外套。

露拉一直很依賴他，從他把露拉帶回家開始，小姑娘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邊。但因為蘭德爾受過傷的原因，露拉現在對他的生命安全處在一種模糊的認知中、以前的蘭德爾無所不能，在她眼中蘭德爾就是她的超人，但現在的蘭德爾也會受傷，外面的一切都有可能讓他流血破皮，是塊搖搖欲墜的玻璃石頭。

蘭德爾想那或許和露拉小時候的經歷有點關系，露拉只將人類的狀態分為活著和死了，有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不停說著，要她遵循某個規則，一旦違規，就會失去生命。

尤其是九頭蛇在暗處盯著他們的現在，蘭德爾還在想到底該怎麽讓露拉安安穩穩地生活下去。

然而洗完澡換了一身新睡衣的蘭德爾舒適地瞇了瞇眼，豁然開朗地想到：直接把九頭蛇都一窩端了不就好了？還在乎那麽多麻煩的事情幹什麽。

繼想要找到哥哥死亡的真相後，他的人生第二個目標出現了，蘭德爾從冰箱裏拿了一罐啤酒開心地和自己幹杯，走進房間的時候卻被大開的窗戶和外面擠進來的冷風吹得一哆嗦。

那窗戶在下一秒就合上了，蘭德爾摸著墻按開了房間的燈，看到窗臺前濕漉漉地站著一個不速之客——

是那個不翼而飛的告白對象。

他看起來淋了很久的雨，將他的黑發浸得濕透了，水珠從多米諾眼罩的邊緣順著臉頰滾落下去。

“夜翼？”蘭德爾將啤酒瓶放到一旁，奇怪地問：“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兒？”

他拽了一條毛巾走過去，“你不冷嗎？這樣會感冒的。”

“我就是……想起來還沒給你回覆。”迪克接過毛巾擦了擦臉。

蘭德爾準備暫時不追究夜翼為什麽會知道他住在什麽地方的問題，好脾氣地說：“我在聽了。”

夜翼看了看蘭德爾，又將視線挪到地面上，“你之前說的那些話……就是、呃，你看你都不知道我面具下到底是誰，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我又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麽，你願意告訴我的時候就會說，但現在，”蘭德爾的藍眼睛認真地望過去，在夜色的掩映下有種鈷藍般的深邃，“你是夜翼就足夠了。”

哦，天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迪克覺得自己的臉就要燒了起來，但實際上，夜雨涼颼颼地貼在他的臉頰上，讓他的手指尖都開始發冷。

“那……‘教’是要怎麽做？我覺得我可能——有點理解錯了。”迪克咽了咽口水，終於擡起頭看向他，仿佛要被一片大海淹沒了。

“是我沒說明白嗎？”蘭德爾苦惱地皺了一下眉，“和我戀愛，教我戀愛，我想和你戀愛。”

迪克張了張嘴，被蘭德爾語出驚人的發言炸得腦袋一暈。

“漢尼拔說我情感缺失，他說我在抗拒‘愛’，說我最終會變得像他一樣。”蘭德爾說，“我才不信，正好我喜歡你，你也不討厭我，所以我想讓你教教我。”

他居然在以一種問迪克數學題的態度談論這件事！

“所以我該做些什麽？”情感缺失是個什麽癥狀，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太妙啊！

“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蘭德爾質疑道。

“不、還是談過……一些。”迪克心虛地說。

“那就按照你以前做的那樣。”蘭德爾理所當然地說。

迪克艱難地從過載的腦袋中找出些曾經的記憶碎片，視線滑到蘭德爾身後的那張柔軟的床上——一般這個時候他們已經滾上｜床了。

迪克深吸了一口氣，在蘭德爾明亮的藍眼睛中往前走了一步。

下一秒，蘭德爾被一個帶著涼意的懷抱攏住了，夜翼的身上還帶著外面飄搖的水汽，但緊身制服下的軀體是暖烘烘的，他聽見夜翼在他耳邊輕聲嘆息。

“那就從第一步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迪克：我這輩子沒這麽純情過。

和老板們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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